内容详细
福州防腐木【木工是减法的艺术】
“一个是木头,一个是马尾”是我曾经对木的最深印象,15岁读到的海子诗句。那时候觉得,草原上奔腾的豪迈与木质马头琴的呜咽,是木与人灵魂相惜的时刻。
今天要去见的也是与木结缘的人。
木屑在光里呼吸,木作的双手在呼吸里沉浸。对他们来说,最好的就是院外蝉鸣,与木度过的时光。
看见,他穿着牛仔围裙专注刨木,正如同对待一棵树的生命所应有的仪式感,这件打磨了无数个闲暇日子的圆木,是他悄悄备给妻子的生日惊喜。
看见,隔着透明的窗,她背影专注的样子让人着迷,蝴蝶骨上的蓝黑燕尾蝶刺青在光线下忽明忽暗,她正通往幽深的自己。
他们在木工坊里亲手感受木的温度。他们是这个城市川流不息的人群里的一个。
福州防腐木【木工是减法的艺术】
初见勇飞,是在一个周末的早晨。北京顺义北郊,一出地铁,满眼望去都是葱葱郁郁,是与城里完全不一样的景致。
勇飞是木匠人,也是木工手作坊威森空间的创始人。
循着地图找到威森空间,眼前是高挑开敞的LOFT空间,自由、流动,带着工业的粗犷。门口蹲着一匹木马,是给孩子的礼物。
勇飞在去年冬天创办了这里。98年土木工程系毕业的他,干过水处理管理的工作,遇见木时,已经是没有财务压力的自由之人。
他不介意冬春交际时的寒冷,亦不急于招揽,威森渐渐开始了。
有人在这里做了“四仰八叉”凳子,发到了木工论坛上,一两个人循迹而来,没什么费用,他就耐心教着,当是一起手作。慢慢地,一两个人变成将近七八个人,每个过程,他都是快乐的,因为他不仅有了木,还有了木友。
威森的英文是We Sense,“其实很简单,我们就是感受快乐”勇飞说,任何木制品都是创造,这个过程带来成就感。
上大学时,木结构建筑是勇飞所习课程的一部分,古建筑的房檐斗拱,饱含中国智慧,而榫卯是比斗拱更精巧的技艺。
勇飞着迷了。
“古人的木桥,斗拱,房檐,家具就是用榫卯结构搭的,其实木质结构的东西到现在都没有被淘汰,做的最好的就是日本,日本的房屋都是这样拼接的,因为身处地震带,地基要求不是很深,重量也不大。”
这为此后际遇打下了铺垫:后来,他遇到一位14岁入行的南方老木匠,从此踏上木作之旅。
老师父曾经是磕头拜师的一代传统的中国木匠,在使用工具方面,也存有着传统的偏好。比如,不愿徒弟们使用非中式工具。勇飞觉得有些国外工具也很好用,但只要被师父发现,就会挨念叨:“这能用么?还是中国的刨子好用”。
勇飞的木作方式,也随着自己的感觉在中西方之间选择, “我特别喜欢手工,用凿子时的姿势是比较中式的,随着感觉变动”,勇飞解释,欧式木作的姿势要求严格,不能随意变动。不过,根据需要,勇飞也会选择不同的方式。
中国森林不算多,在木匠眼里,树木也是极其珍贵的,从某种意义上说,木匠成为死去的树木最饱含情义的入殓师,让它们焕发重生。
正因为如此,勇飞不对木作喷漆,只用木蜡油涂抹。它会逐渐渗透到木心,让木自然返浆,这是对木头最好的滋养。 这种减法的艺术,能最大程度地避免木头被浪费。
“所有树木都是有生命的,如果它死了,一种方式是腐烂参与生态循环,另一种就是被做成一件木作。许多中国的老家具,是有点损坏了,但木料很好,我们可以再维修它,将它死去的生命焕发回来。”
这份对生命的敬畏与思考,让勇飞对木头有种特殊感情:在生活中碰到木头的时候,他总像看着自家孩子,不由自主地欢喜;而每次他为朋友做的家具被带走时,都像嫁女儿,“心里很难受”。
几位威森空间的学员都用了“情怀”这个词形容勇飞。在他们的描述中能感觉到,勇飞温润如木,开阔而智慧,简单又细腻。
【造一件实木家具,传给下一代】
生活升了起来,如同日出的色彩。我们带着这样的平静来到北京东郊的什院。
女主人端上的水杯之下,是亲手打磨的木盘。森林的静谧扑来。
什院的主人叫一鸣,80后,干过7年建筑设计师。他形容自己是装盒子里的人,白天从家这个混泥土盒子,搭乘上地铁或汽车这个金属盒,穿梭过这座城市,坐在了办公室这个磨灭了他的热情的盒子。
整整七年,他疲惫不堪,压抑在心底的力量拷问自己:人一定要这样生活吗?即使有了丰满的物质,也不足以让他感到人生的乐趣。
他寻找了很久自己这一生究竟要做什么,最后决定做木——一方面是厌倦了虚拟的电脑设计和一直坐着的亚健康状态,一方面,童年时爷爷亲手做窗的场景总在时光深处发着光,推刨子时候躬着的背,一件件用双手一点一点刻磨的柜子、凳子。还有放学后在大油田里的奔跑,回到院子拌着夏夜星星的饭香,全家围在一起的雀跃……似乎,这辈子只有这样的生活,才会觉得有自由。
他找来志趣相投的发小,于是有了什院。
什院的名字,有个故事。
“我很喜欢一个设计师叫张永和。他父亲叫张开济,设计过天安门广场。张永和在颐和园边上有个工作室做建筑叫非常建筑。我听过他的讲座,他一开始就放了一张照片,一个老北京四合院,大院子,窗户,房子、杂物、树,老爷子遛鸟穿着大背心。设计无处不在,所有生活的东西都是要设计的,设计师设计的是生活。我认为这也是我想做的。室内设计、书帧包装。我希望什院做的很宽,什物,杂物,各种各样,可以容纳各种各样的可能性。”
什院很新,设计中有和风的痕迹,但他们还是有传承的部分,用自己新的方式。
“美剧里有一个情节,到孩子18岁的时候,父亲会从阁楼上拿来三个大箱子,里面存放着你从小到大的奖状、每个第一次的纪念、你的玩具,但中国消费物质,阅后即焚、用完就扔,很少把物件一代一代传下来,也有留些历史痕迹的东西。很少有人想家具这件东西还要传承,更新换代才是人们追求的,买买买、扔扔扔。但我觉得不是这样的。”
一鸣觉得,一件实木的家具,可以流传给下一代。亲手做给孩子的玩具,带着情分也可以永远留下去。
“我喜欢和人交流故事,他们带着故事来找我,我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他们,因为我觉得这样我的人生才能丰富起来。”在一鸣眼里,器皿也有故事。生活留下的印记、意外的痕迹以及人情味都是很珍贵的。
在什院,这个透明的空间,他也收揽了一小竹筐木友的故事。
他们平日里是HR、编辑、摄影师、工程师、上班族。但在这里,他们是自己。
他们交换着彼此的故事。有人曾经去丽江的偏僻村庄住下来,每天背着当地人的小箩筐,买菜买肉做饭,和当地人生活在一起,听当地人的故事。
除了故事,来手作木工的人,都是真心喜欢这份技艺的。
一鸣记得自己第一次被手艺惊到的场景——
“小学一年级的时候,一位学美术的学长用蓝色圆珠笔在大白橡皮上,寥寥几笔就画出了一副忍者神龟的头像,再用刻刀把周边切割下来,就变成了一个忍者神龟的小印章”。
“不受任何场地限制,信手拈来地表达,随手一勾勒就出来一个这么好的东西。”
这种厚积薄发状态,成为一鸣心之所往,一鸣带着这份期待来做木的。木虽温,却也不容亵玩。
最简单的,是不能急躁。
什院的一个入门体验课:打磨无事牌。无事牌是一张木牌,上面什么也没有,做无事之用。
上这门课,学员们用到的砂纸从P80到P1000,随着砂纸越来越细,木头摸上去也越来越顺滑。这个过程中需要一定的定力和耐心,一鸣说:“你磨的是木,木磨的是你的心,你在哪个环节急躁焦虑,最后的成品一眼就能看出来,它都会留在木头中。”
了解木材特性很重要。一鸣觉得自己跟木材脾气很像,“木头看似呆板,倔强,一旦因为湿度温度变化,就会变形,但他也很有灵气。当你很了解他,他就会反馈给你灵气,它会呼吸,它是活的。”
随着接触木作越来越多,他开始静下来。创业丰富了他的人生,但他感觉到这个过程更需要的是质,而不是量。就像打磨木作一样,要耐心追求,直到一个美的令人满意的东西出来。相似的感受,李宗盛在《致匠心》也说过,一鸣介绍到。
“世界再嘈杂,匠人的内心绝对也必须是安静安定的,面对大自然赠与的素材,我得先成就他,他才有可能成就我,我知道手艺人,往往意味着固执、缓慢、少量、劳作但是这些背后所隐含的是,专注、技艺对完美的追求。”
【匠人是什么】
受场地等限制,威森空间、什院都在远离北京城区的位置。然而,探访的这个周末,两座空间里都忙碌着不少专注于木作的年轻人。
什院女会员说第一次来就喜欢上了这里:“我来的时候手上带着葱花味,走的时候手上带着木香。”
她曾是服装设计师,在她眼里,时尚行业是一个在市场运作的大环境下才能实现的产业,但是手作很踏实,一把木勺,一个木盘,都是实实在在的。
在她看来匠人不仅仅是艺术家或者工匠,而是介于中间的一个特别存在:
“木作可以做小,也可以做大,没有界限,木头的可能性很大。木头不是艺术,没有过多的随意,匠人和艺术家的区别是,匠人是在有限的条件下创作的,但是艺术家会挥洒地更自如”。
在威森空间,福州防腐木为妻子亲手做了一面木框镜子,“我太太马上要过生日了,我想做这个送给她做礼物,摸着木头从粗粝到光滑,是由你亲手把它打磨平的,你会感觉很舒服,很有温度。我把这面镜子做成梯形,是为了创作交叉线的延伸,贝律铭在建造卢浮宫金字塔时,说服了怕广场面积不够的决策者,‘塔顶是尖的交叉线,人们会沿着交叉的线条望向天空,广场不仅没有缩小,反而因为天空而开阔’,我的镜子也是这个原理”。
福州防腐木和威森大叔勇飞很有共同语言,他们都热爱着、惋惜着中国木匠的精髓榫卯结构。
福州防腐木回忆了自己去日本的经历:“中国的榫卯智慧很厉害的,唐招提寺的建筑、雕塑,直接传播了中国建筑和雕塑艺术的精华。日本奈良唐招堤寺已经1300年了,是鉴真和尚带着徒弟建的,现在还是那样。中国本来有一个一模一样的,但中国现在的已经烧毁了,日本的还完好无损地留着。”
他了解到,日本是这样保留榫卯传统的方式——
师父每过些年岁就会带着徒弟把寺拆掉,(因为是榫卯),把不太好了的木料替换下来,新木料重新做榫卯,再带着徒弟装起来,这样一来,徒弟就学会了。如何打开就得如何装起来,日本人就是这样口口相传的”。
然而在中国,历经千百年的瑰宝被现在“快”的东西所替代。
在威森空间,另一位梳着麻花辫的女孩,从起初的小簪子、镯子开始,做到了藤编的椅子,现在正在跃跃欲试着五斗柜。一路以来,看到自己的创意变成现实,成就感也一点一点堆积在她心里,这样的感觉很幸福。
“我觉得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想要创作的心,只是有的人没有条件,或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潜力。”老一辈人可能会觉得匠人社会地位不那么高,但在她眼里,职业无贵贱。甚至认为,“匠人在很多方面的层次可能高于很多职业,比如定力、创造力、技艺等等。我认为能成为一个匠人,是一个很崇高的理想,并且是要很努力才能达到的事情。”
木工作坊,打造的其实是给喜欢木作的人一个独立于琐碎日常的空间,让更多的人愿意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,在这里与木为友。木纹的肌理如同海浪,层层卷来,时光在这里酝酿。
木屑飞扬之间,工作日里拥挤的地铁和疲惫的面孔都消失了,没有了拥挤和躁动。时光可以变得很遥远,在朦胧的那一段,孩子在笑闹奔跑,脚边堆着父亲手作的木马;奶奶躺在古老的木摇椅里休憩,爷爷悄声过来,为她披上彩色的云肩,她闭着眼微笑。
什院里认真刻木的女孩背后那只燕尾蝶,也煽动着翅膀,落在木上,最终消失在森林。
相关新闻
相关产品